2013年2月2日 星期六

三光巷旁,阿祖的叉燒



今天去完三光巷發春之後,原本掛念著今天進貨下單的事情,想要匆匆返家,卻沒想到在北屯路騎反了方向到了昌平路一段,猛然間想起,從小吃到大的燒臘店就在附近開店,立刻在路口兩段式左轉,看到香港粤華燒臘。

興奮的在店面前停下機車,油亮的雞鴨叉燒掛在四盞保溫的亮燈間,我的阿祖瘦高的身影低垂著已略有鬢白的頭,像是俯瞰著人間的佛祖微微笑著,拿著大菜刀行雲如水的剁著雞鴨,彷彿一刀一式已不在他心中。

頓時間有點失神,突然想起,我的童年中最鮮明的味道,就是阿祖從年輕就做起的叉燒了。

「阿祖!(台語發音)」嘹亮的童聲與蜜汁叉燒的甜鹹味向我襲來,就像是蟄伏扶在記憶最深處,選擇今天這樣去完三光巷承舊啟新的日子中飄然登場。

我想起在那一段悲苦交雜的記憶裡,母親總是接我下課後就帶我去吃美德街的燒臘,然後吃完之後再到旁邊的茗人茶行寫功課,點一盤厚厚的海帶根跟一杯紅茶,等母親去餵中正公園的流浪狗餵完,再陪我在茶行中寫功課。

每當我在學校內被欺負時在母親的車上哭著,倔著性子不看向母親,從窗中反射母親皺著眉頭沉默不語轉著方向盤的側臉,是我在淚眼模糊中印象最深刻的不解。

每當喉頭哽著苦澀吞不下去時到了阿祖那,我總是喊說「我要叉雞飯!」,在那個一盤六十的年代,看到烤的紅艷肥瘦適中的叉燒上淋到蜜汁,黃澄的雞腿旁堆上細油蔥的那剎那,我總是會忘記任何煩惱,只記得吞口水迫不及待接過屬於我自己的那一盤飯菜。

也許是吃慣了,也許是承載著記憶的味道,阿祖的叉燒真的是全台灣最好吃的叉燒。

不像一般仿間都用瘦肉而有點乾硬,阿祖的叉燒一口中總是有肥有瘦流著肉汁,略帶鬆軟的口感沾著蜜汁,邊咬會邊覺得肉甜中帶點鹹味,而鹹提味著油花香,每次吃完都有點依依著想舔盤子。

黃澄皮的油雞腿也是彈Q卻又乾淨去毛的皮中包裹著鮮嫩著白肉,最好吃的是骨頭旁帶著的那一圈軟骨肉,搭著沾蜜汁的飯一口吃下,便滿足的會瞇著眼睛細細咀嚼後,不捨的嚥下。

其實,我也忘記為什麼我會叫一個與我們沒有任何親戚關係的叔叔阿祖了,只是那時幾乎天天吃燒臘,親密的就像是一家人一樣,當母親丟下我去公園餵流浪狗時,我都還會偷偷的跟阿祖抱怨母親,說一些在學校發生的事情,阿祖還指導我寫功課哩。

想著過往的記憶我微笑著,還未走進店內,阿祖就發現了我揚起了笑容,「妹妹!好久不見!」

「阿祖!好久不見!」開心的回應著,但是卻因為一聲妹妹感覺到哪邊不對。

是了,阿祖以前也都是叫我的乳名的,略帶香港腔的叫我「娃娃!」

唉,不知是我改變太大或是也太久沒來,阿祖也忘了他怎樣叫我了。

想到著,我原本有點擔心叉燒的味道,會不會變了,會不會我再也吃不到,屬於我的那一盤叉雞。

可當我排著對點了油雞腿飯外加50元叉燒,負責點菜的小姐回過頭問是不是沒油雞腿了,阿祖立刻說「有!怎麼會沒有!」立刻抓下旁邊完整一隻的油雞腿要切給我。

我感到安慰了笑一笑,總究阿祖就是這樣,瘦高的不多話,但是每一次都會給我多切一點點。

說來世界也真的是很小,我的姑姑也在這邊工作,我打了個招呼放好卍字邊的飯盤,先準備著盛湯,這也是小時的另一個樂趣,總是希望可以撈到大雞腳來啃,皮被煮到一咬就入口及化的清淡滋味,剛好跟玉米的甜味一起解了叉雞的油膩。

當我坐下萬事俱備,我夾起了紅中帶點焦,流淌著蜜汁的叉燒,有點近鄉情怯的咬了口,眼眶有點泛起了淚。

化在口中的是,我已失落的童年呀。